【毕侃】片儿警
-莫名其妙。
0.
-“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要找别找我，我忙得很。”
-“那什么事能找你？”
-“谈对象吧！”
1.
毕雯珺终于把隔着五条街街口那个老太太的猫从阴沟里喵呜出来，悄悄买了块鸡蛋灌饼往所里走的时候就瞧见门口警车还嘀呜嘀呜鸣着笛。
再走几步正蹲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孩儿，毕雯珺细细打量一番，这男孩金发碧眼的，脖子上套着一圈儿颈链，脚踩一双厚底巨船似的老爹鞋，手掌心里还捏着跟棒棒糖棍子，像是要扔掉的，左看右看没靠得近的垃圾桶索性插进自己鞋边缝里，巨船上立刻多了根白色的小旗。
估计就是个惹了芝麻大事儿的小年轻，看那鞋多半也是个淘宝爆款的A货，罢了，跟自己没啥关系还是找个地把鸡蛋灌饼解决先。
最好的地方是饮水机旁边的窗户口，吃什么东西味儿都能快点散出去，噎着还能顺手接杯水解渴。
毕雯珺抬腿要进去，想着激励式教育，秉着感化群众的原则路过小年轻的时候嘀咕了句:“还挺讲文明，有礼貌！”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人听到，毕雯珺顿觉荣光披肩，搁制服裤口袋里的鸡蛋灌饼热度也涌上心头，打算就势再来一个感化人心的微笑，贯彻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低头一瞧，小年轻刷地一下伸手把棒子掏出来扔到毕雯珺脚边，漫不经心用行动否认了毕小警员刚才的结论。
“我没礼貌。”说完又缩着头百无聊赖蹲在一旁用手擦鞋。
惯性使然，毕雯珺弯下腰要捡，两个手指矜持地捏着棍儿生怕碰到什么口水一样，抬头就对上一张青青紫紫的脸。
站得远还看不大清，现在倒是明明白白了，远看是金发碧眼，近看就是个黄毛加绿眼珠子的小非主流。黄毛下头盖的小脸蛋瓜子上边不少淤青，两只戴美瞳的大眼珠绿澄澄的，遮得眼白都没剩下多少。
“你这眼珠子跟脸上伤咋还呼应了呢？强迫症啊，非要搞成一个色系的。”
那小年轻仍是漫不经心的，眼皮耷拉着不愿多理会他，往旁边移了移，拉开和毕雯珺的距离。
“警察叔叔的话你也得听听吧，别成天把自个儿弄得花里胡哨的。”毕雯珺像是没看出嫌弃似的，凑上去跟他并排蹲着，感觉到大腿根那儿一阵硌得慌。
他啧一声，终于想起来是自己命途多舛的灌饼，毕雯珺伸手一摸，确认饼没被压烂，放下了心。从口袋掏出手的时候指尖扒拉着勾到一根细条，拿出来一看是上次给小店老板抓小偷收到的慰问品——一根可乐味儿的棒棒糖。
“小毕！”张口想继续开导教育里面就有人叫他。
“到！”
毕雯珺起身，整了整衬衫，身体探过去把棒棒糖往小年轻的宝贝老爹鞋缝一插，给人脑袋轻轻一呼噜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你这非要跟闹事的蹲一起讲大道理的毛病怎么改不掉了！不知道还以为所里有人扰乱治安了呢！感化是挺好，你还管上人造型了？”
“我……人顶多以为我是主播直播制服普雷。”
“还普雷，仗着你脸蛋好是吧？”王姓警察往毕雯珺脸上扫了一眼，换来一个几乎露全齿的微笑，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你要是这么会，来，我们局教导员你来当，政治思想工作宣传你每天要给我落实到位！”
“不，不是……我不当，王哥，他犯了什么事儿？打架？”毕雯珺立刻把火引到别处。
也果真，这王哥是个非常热心爱岗的人民警察，一谈起工作相关，连每个礼拜一次周期循环式的老太太找不到的猫都让他激情四射，矛头一转，立刻忘了毕雯珺。
“什么打架，你看外头站着的女同志。”毕雯珺顺着王哥的手往那头看，才发现原来还有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接到民众报警说有人当众猥亵，去现场就看到这两人拉扯不清的。”
毕雯珺一双眼立刻瞪成核桃，惊呼:“不是吧……”
“你小点儿声。”
“哦。”他点点头，压着嗓子说，“不是吧，虽然这小年轻是非主流了点，但一看就还是个小孩儿啊。”
“谁跟你说是小孩了！”王哥往他头上又是一个爆栗，“二十几了！你这孩子工作大半年了怎么还天天以貌取人呢，公正严明知道吗？”
没等毕雯珺回话，他就公正严明地板直身子往女同志面前走过去。
“女同志，别哭了，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嗯！”那女人瑟瑟发抖，连忙点头致谢。毕雯珺仔细看了看她，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套着一件长款碎花连衣裙，配了一双精致的小皮鞋，肩上还挎着个小包，脸上脂粉眼影哭花了一片，却依旧温和漂亮，让旁人无一不心生怜意。
可毕雯珺最怕人哭，听着这串抽噎声脑瓜儿嗡嗡作响，立马想转过头看看那个被围观群众举报的小流氓，头还没调过去就听到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和刚才说我没礼貌的一模一样。
“傻逼。”就是开口多了点儿摸不清缘由的恶意。
“嘿，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怎么横成这样！”
毕雯珺转身把视线落回他身上，刚才还抱着头蹲在地上的人，现在又松松垮垮地放下手，一脸的戾气，死死瞪着这个方向。
隔着美瞳毕雯珺一时看不透他的眼睛，只是那股子恨意要撕裂眼眶从里头钻出来似的，堆砌成一团，毫不遮掩，大大方方袒露在毕雯珺的眼皮底下。
“傻逼！”
像是怕这边的人没听见似的，他又对着这儿喊了一声。
2.
毕雯珺回瞪他。
不信自己个双眼皮的还能斗不过这个戴着美瞳撑开眼睛的小瓜娃子，瞪得鼻孔都要跟着张开才发现这小子根本没给自己一个眼神，狼狗似地猛盯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这女人像是感觉到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抖了一下背过身子躲开这道滚烫的目光。
毕雯珺不免有点儿泄气，想着自己目光如炬点不燃人眼里三尺冰，堵着一把火烧得他头脑昏昏的，趴在窗边吃饼去了。
“姓名。”
“……”
“姓名！”
“……”
“姓名！！”王哥拍拍桌子，“小同志，请你配合调查！”
“你……您能让他来问我吗？”沉默半天的小黄毛虚虚指了指，正好定在靠在窗边脑袋伸出去吃鸡蛋灌饼的毕雯珺身上。
王警官听着他客客气气的，态度也软了点，反问他:“哪个？靠窗边吃饼的那个？”
他轻轻嗯一声，听着配合的不得了。
“他问你你就能全说出来？”王警官手指点了几下桌子又问。
黄毛又嗯了一声，更轻了，不太走心。
“小毕！”
“嗯？”
“你来沟通一下。”说罢撑着桌沿站起来拿个保温杯去倒水。
毕雯珺囫囵把最后一口饼吞下去，和王哥擦肩而过的时候分明听到他嘴里念叨着的“这年代警察问话还要看脸才成了？”
“也许是因为咱俩是同龄人。”毕雯珺含糊不清回了一句，立刻被伸出来的皮鞋往小腿上就是重重一脚。
“小兔崽子！”刚过了三十五大关的王警官捧着保温杯走路啪啪响。
“姓名。”
“李希侃。”
“你呢？”毕雯珺偏头问非要离这个叫李希侃的男孩八丈远的女人。
“周淑。”
有问必答，黄毛一五一十地把什么都说了出来，一大通基本信息了解完了，毕雯珺终于绕回今天的事。
“她撒谎。”
李希侃低着脑袋又变得烦躁非常，眉头紧蹙，甚至跺起了脚，鞋底跟瓷砖地面碰上发出嘭嘭的闷响。
“他撒谎围观群众也能跟她串通好了撒谎？听着啊，我再说一句，你老老实实回答，协助工作，大家都不容易，你要是没做坏事，那我们最后肯定不会拿你怎么样，说不准还要弯腰给你道歉呢！”毕雯珺顿了顿，“但要是真的查有此事，怎么样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李希侃听了再次陷入一开始的沉默，侧过头微扬着下巴不回应。
“喂，你去厕所对着镜子照照你脸。”毕雯珺突然冒出来一句。
“？”
“上头端端正正刻大字呢！”
“啥大字？”路过的王哥从保温杯里嘬了一口水，插嘴，“宁死不屈？”
“不是，驴！”小黄毛给毕雯珺一个千回百转的白眼，继续扬着下巴仿佛过一会儿就要上台领奖了。
“行了，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
“她就是撒谎！”小兽似的咬着牙脱口而出的还是一句重复的话。
毕雯珺用几秒时间迅速做了决策，目标换成了那个受尽惊吓的女人。
“他说你撒谎。”
“……不……不是。”
“那你可以说一下当时他对你做了什么吗？”毕雯珺余光瞥了瞥李希侃，那人依旧满身的怨念气，“只要你讲清楚，一会儿我们监控调出来，再怎么也要把这小子逮进来个十来天。”
“啊？”女人总算停止了抽泣，听到逮起来的瞬间就变了脸色:“还要拘留吗？”
“对啊，肯定要拘留，要是情节严重点，判他刑也不是不行！”毕雯珺瞧见女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觉着不对劲，也没多想，往狠了说，“指不定关个七八年以后改造完了再出来重新做人，您看成不成，只要您配合！”
女人刚才矜持矫揉的神色褪了个干净，不安地整了好几次裙摆，大方得体此刻全没了，倒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女人。
“警察同志！其……其实这事儿可以私了！”
“？”
“我……我是他妈！”
说罢站起来小高跟儿噔噔就往大门口跑。
莫名其妙！
安安分分在旁边不说话那小子立马腾地站起来，动作过大，衣服布料摩擦唰唰作响。李希侃扬起手作势要冲出去揍人，顿了半天又收回来气得满面通红。
嗬，合着还是个家庭伦理剧。
“……我跟你没完！”李希侃似是说不下去了，毕雯珺坐那儿琢磨着个中关系愣是没反应过来，等见到李希侃舒了口气的时候才发现那女人早就溜了个没影儿。
当事人统共就俩还少了二分之一，毕雯珺想着趁着王哥没来教训自己，赶快从李希侃那儿套点茶余饭后的八卦。
冷静下来的李希侃低落得厉害，连毕雯珺搂着他肩膀要跟他聊聊天地人生宇宙洪荒都没躲开，也没显露一点儿暴脾气，乖愣愣站在窗边吹冷风。窗边小风吹得他额前刘海儿乱飞，树叶缝里几注光线照得他全身都是暖茸的光晕。
“诶，我跟你说，哥以前呢，也是叛逆期过来的，青春期的疼痛是必不可少的，这其中最主要的呢，就是父母爱意带来的疼痛……我三岁离家出走，十三岁打架斗殴，十七岁翘课逃学，十九岁考上了警校，立志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毕雯珺盯着被树荫挡得只剩半截的天嘴里念念有词，半天没得到回应，可眼神刚转过去点就移不开了，李希侃这小子连满头黄毛都在熠熠生辉，扑棱棱一群麻雀飞出来才唤回他的魂。毕雯珺心上一热，摸摸后脖子，这是被感化了呀！
李希侃就跟尊佛似的，全身都闪着金光，毕雯珺按住心脏一点点儿悸动，咬牙切齿说世间又多了个逃离叛逆期的小年轻，真好！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套出来，李希侃肚子比他的长篇大论叫的声音要清晰得多，他叹了口气，捕捉到人黄毛下头充血的耳根，掏了半天口袋才摸出另一根棒棒糖——热带水果味儿的。
二话不说趁着人不注意抓着李希侃的手就塞进他掌心，还若有其事地拍了几下:“长身体的时候，多补补。”
李希侃接过毫不客气地要扒开外包装，可捣鼓了半天也没扯大开口，毕警官又啧了一声，从他手心里拿过棒棒糖，一两下就拽出来递到李希侃眼前。
正觉得男性尊严被威胁的李希侃伸手要夺，捞了个空，毕雯珺“啊——”地一声示意他张开嘴，整块糖就被塞进他口腔里，没一会儿就化出一阵甜腻腻，硬糖和牙撞一块儿声音短促清脆。
一时之间，派出所一角被笼罩在难以言喻的和谐暧昧里。
“那真是你妈？”毕雯珺摸摸鼻子侧头问李希侃，他向来不是个在意气氛的人。
李希侃嘎嘣一下把棒棒糖咬碎，沾着口水的细棍儿往毕雯珺脸上一砸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是你妈！”
3.
“甭管是谁的妈！人民群众就是你爹妈！”
所里今年刚换了一批警车，新摩托外头漆皮锃亮，穿着制服坐上头拉风得很，更别谈穿制服的这位是个帅哥了。可偏偏毕雯珺一身丧气，耳朵边回荡不绝的都是被训的时候妈不妈的问题。
转个弯儿就见到前边一个艳红艳红的脑袋，一颗小辣椒似的迎着风对准自己冲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串嘈杂叫骂声。他赶快把弄丢俩当事人这个破事甩到脑后，摩托突突也迎着小辣椒开去。
后头那一波人黑压压的，穿的全是暗色衣裳，手里拿着棍子板砖嚣张得很，也不知看没看见毕雯珺还扯着嗓子喊，撞得路边早点摊都撒了两大碗裹卷饼里的蒜。
“警察！”
毕雯珺大叫一声，压了下警帽，准备停车维护治安，哪知道没一人搭理他，几个寸头甩着膀子张牙舞爪地扑来。毕小警员打小就不算个壮实的男孩儿，亲戚朋友逢年过节逮到第一眼瞅着都得唠叨着瘦，可塞到口袋里的红包最后也没变成身上的肉。
后来误打误撞上警校前第一个事儿是近视眼矫正，二个就是增肌。可是增了个几年还是不瘟不火的，外人一看还是细条条跟竹竿杵那儿一样。
这帮人显然是没把他放眼里，毕雯珺脑袋里飞快估摸一下，加速往前，停在小辣椒旁边，把他往身边一扯，小辣椒也不负他意，长腿一跨搂住毕雯珺的腰坐稳当了。
摩托车还开着呢，迎面的风刮得跟刀子似的，后边儿还有个手臂箍得自己不自在，毕雯珺不动声色地移了移屁股，拧着车把手没松。
“是你啊……”
耳边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响了一下。
“什么！”毕雯珺微侧过头疑惑。
后头那声音的主人也扯起了嗓子:“是你啊！小毕崽子！”
吓得毕雯珺差点双手脱把，他快速回了个头，那瞬间对上一张有点儿熟悉的脸。
“你谁？”他坐正平视前方，心里有了数。
“我！李希侃！”
毕小警员听到那声音之后就有些心猿意马了，连腰上环着的手都觉得箍得不够紧，他僵着身体，后背上也跟刷了层冰似的。
沉默了老久，他又非常不对气氛地犹犹豫豫开口:“上次那人真是你妈？”
“不是！”
“那她怎么那样缩！溜得比sei都快！”迎面来的空气全灌进毕雯珺嘴里了，讲话嘴皮子都不利索。
“您看过有亲妈找人揍儿子的么？”李希侃揪他耳朵，贴着说话，“是后妈！”
“……”毕雯珺总觉着那语气有点儿不自知的失落，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后妈？偶像剧上脑，立刻眼前走马灯似的把幻想的李希侃一生演了个遍，心脏跟着抽抽，空荡荡的。
一个没忍住当街靠着边就停下了摩托，心疼地拽了下李希侃的手。手上骨节分明得很，被风吹得指尖冰凉，毕雯珺只碰了一下还觉得软乎，抓着没松开，跟抓到什么宝玉似的摩挲个不停。
“你干嘛！”李希侃瞪了他一眼，往他后背猛地一捶。
毕雯珺被捶的时候正往下吞口水，突如其来的一击呛得他咳出声，咳得惊天动地，面红耳赤的时候抬眼就见一堆人又追上来了。
“你们警察应该很能打吧。”
“咳咳——咳咳——！”终于顺了一口气，仰天长叹，“你给我一个支点……”
耳边生风，他抬起手臂挡住后头来的一击闷棍，拽着棍子顺势扯过偷袭这人手臂，一个过肩摔把人砸地上顺便猛踩那人肚子一脚。喘着粗气对李希侃喊:“我能翘起整个地球！”
李希侃被人一推撞到摩托车上，推他的寸头作势要拿棍子往他脑袋砸，他单手撑着摩托车座兔子似地跳到另一边，把车一踹压那寸头身上，动作之快！
根本没听毕雯珺一句话。
完了！
毕雯珺脑中警铃大响，这是新摩托！再一看那头张扬跋扈的红发，打量一番才发现今天他脸上干干净净，也没有遮住眼白的大眼珠子，下巴尖溜溜在风里勾人得不得了。
算了！他默念，摩托哪有人金贵！
他一把扔开警帽，瞧见李希侃风风火火朝他冲来要环住自己，毕雯珺又要愣神，直到李希侃踹开从旁边扑过来的黑衣胖子才反应过来。
那人晕晕乎乎，爬起来，被回过神的毕雯珺补了一脚，再次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毕雯珺就觉着踩在一团肥肉上，软塌塌的，下一秒就要踩空，他对着李希侃咧嘴笑笑，把人绕过来的手锁紧。
“你非要搂着我干嘛？”还要诬赖是李希侃先凑上来的。
李希侃眼里不屑多过疑惑，就着毕雯珺搂着自己的姿势从他后腰抽出警棍，往毕雯珺后背拍了拍。
“谢了，兄弟。”伸出两只手指从额头擦过对他敬了个挑衅十足的礼，“松开吧。”
说罢一个转身顺手用力往来人脸上一挥，打开警棍正甩到靠近的这人脸上。
啊——惨叫声在街头响起。
毕雯珺一口气赌在胸口，空着手就接了袭来的拳头棍棒，倒地上那个软塌塌的胖子不死心一样，满脸横肉都在抖，涨得通红，认准了给自己一脚让自己丢了面子的毕雯珺，张牙舞爪扑过来。
在赌气的毕小警官早就掂量出他的实力，胖子挥拳一刹那从抬高的胳膊下钻过去，仗着身高轻松勒住他的脖子，往后一绞，潇洒转圈，用胖子肚子挡过飞来一脚。
“李希侃！”
“干嘛！”李希侃蹲下拿警棍砸上半蹲的一人腿内侧，间隙应了一声。
“没事儿，叫叫你。”毕雯珺揪着胖子的头和旁边一人脑袋用力一撞，凑到李希侃旁边刷了个存在感，“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名字啊？”
“知道。”
好不容易从摩托下爬出来的寸头把摩托狠狠往水泥地上一砸，连后视镜都散架了，听得毕雯珺一阵心疼。正好散架的碎片飞到脚边，他抓起来就往寸头手臂上扔，勾了一道血口子。
“小毕是吗？”
“屁！”
那寸头嗷了一声，大跨一步，拿着沾着血的玻璃渣就要往离他近的毕雯珺脖子上刺，李希侃伸手一挡。
“我说了我知道！”
“……”
血星透出来跟李希侃的发色配得很，毕雯珺急了，捧着那双手莫名其妙嘬了一口，把人搞懵了，再一转又投入战局。
这群人能力实在有限，毕雯珺蹭蹭几脚出去就少了不少人影，可惜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手上一道小口子的李希侃。
一点都不算酣畅。
……
4.
“您终于扰乱治安被逮啦？”王哥弯下腰冲着他脸笑意盈盈的。
“没啊哥，我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啊？”弯着腰的中年警察伸手给面前人一个爆栗，“见义勇为把警车差点儿丢了，警棍也给别人顺走了？”
“……人李希侃也许是中意我，把我东西顺走了呢……”
“李希侃？！”王哥大惊，气得要笑了，“是上次那个小兔崽子？他是你克星啊！”
那次不算混乱的混乱局面在警笛响的时候几乎戛然而止，毕雯珺打得正带劲一个没收住就被提溜着耳朵带回来，被罚站思过的时候环顾四周，愣是没在被揪进所里的人里头找到这场矛盾的源头——李希侃。
那小子倒是溜得快，毕雯珺从当时在场的同事的嘴里硬是打探不出一个红毛的斗殴者。
除了名字找不出一点儿这人信息，李希侃这个名字全市没几个，系统里也找不到和那张脸匹配的。毕雯珺头埋桌子前抓脑袋，这人怕不是个黑户吧！
检讨书要一万字，毕雯珺死活磨出了三千多写不出一个字，通篇都是对不起人民群众，对不起组织，对不起信任自己的广大亲朋好友。再加上见不到李希侃的那么点儿郁结，愁得他成天耷拉着嘴角。
“小毕！”
“在……”王哥又在吆喝了，毕雯珺没力气应他。
“小毕崽子！”这声音不是王哥，脆生生的，年轻好听。
“干嘛！”毕雯珺噌一下坐起来，三步并两步找声音的源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面锦旗，上头印着几个大字:风雨彩虹 铿锵玫瑰——敬警中真花小毕同志。其次就是锦旗后头冒出来的一个黑色的脑袋瓜，果不其然，毕雯珺上一秒还要起火现在立马带上丰收的喜悦。
“哟，你舍得过来啦。”他满是揶揄，“不留着我一人啦！”一句话里全是别扭。
黑发的男孩儿干干净净的，看着比实际年龄又小了不少，站在台阶下头不说话看着怯生生的，毕雯珺眯着眼睛敛起笑意装老大，转身就要回去。
“毕雯珺！”
啧，被叫了名字的人心里暗爽，背对着李希侃不应他。
“毕雯珺！”来人又喊了一声，跨上台阶窜到毕雯珺面前，一个劲儿往前凑。
眼瞅着两人距离越缩越短，毕雯珺虚虚搭住他肩膀:“有事儿说事儿。”
黑色小脑袋微微抬着下巴，黑黝黝眼珠盯着毕雯珺的脸:“想请你帮个忙。”
毕雯珺正好接过他手上印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锦旗，搭住肩膀的手变成了绕住，冷冰冰地开口:“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要找别找我，我忙得很。”
“那什么事儿能找你？”李希侃往上翻了个白眼。
毕雯珺低吟半天:“谈对象吧！”
旁边王哥捂着脑袋不想看，对着天对着地对着毕雯珺分别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李希侃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像是思考这个要求值不值得交易。毕雯珺等得耳根都有点儿微微泛红，心里给自己扇了无数巴掌，骂自己神经。
“不……”
毕雯珺心霎时拔凉拔凉的，职场不顺情场也怕不是要失意了，眼前这人连皱着眉头思索他都觉得春天早上的太阳扑面而来了，可爱到昏头。可惜这春天太阳不肯分点儿光给自己，要自己永远活在阴冷黑夜里头，毕雯珺只觉得一只手扼住自己喉咙，不疼可酸酸涩涩的。
“你再考虑考虑？”毕雯珺嗫喏着。
“不是不行。”
“！”
“谈恋爱是不是要同居？”李希侃摸着下巴开口，“和我的计划一拍即合。”
门口那家鸡蛋灌饼一定放了酒，还是度数高的那种，闻得毕雯珺整个人醉醺醺的，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飘飘然。
“你原来想让我帮你什么？”毕雯珺耳根红还没褪下去，手指就伸出来勾李希侃放在下巴的手。
“收留我一下。”
“成！”他爽快得不得了，“收留几下都行！”
这李希侃可真是莫名其妙，连谈对象都没头没脑的，毕雯珺傻乐着想。
交了警棍送了锦旗的李希侃就坐在毕雯珺值班那桌子前嗑瓜子，没一会儿嗑得整个屋里都是咔嚓咔嚓的声音，王哥一脚把毕雯珺踹过去，意思你值班时间到了，快滚吧，带着你的姘头一起滚。
哪知毕雯珺被踹了也不恼，弯弯眼睛跟王哥打招呼，把桌子上用纸垫着的瓜子壳儿一掌理干净，手往自己制服裤腿儿上擦了半天才要去牵李希侃的手。
“你不回家了？”
“不回了。”
李希侃不挣开，任他拽着自己手屁颠屁颠往前走:“不行啊，你得回我家。”
“哦。”他平视正好看到毕雯珺的后脑勺，再稍抬头就是一片蔚蓝的天，伸手往他脑袋上啪地一下甩了一手指。
“干嘛！”
毕雯珺回头作势要打他，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感觉一只温温的手覆在眼皮上，轻抚一下离开。
他突然想一辈子不回家了。
作为回礼，李希侃在毕雯珺家签了一个收件人是自己名字的快递，因为是自个儿名字他自然没耽误拆开的时间，没等毕雯珺问他就一个人跑上楼偷偷看。
“李希侃！”
毕雯珺叫他，他捧着快递有点儿不自在，他也不是故意这样不搭理毕雯珺，只是独自己一个的领地意识成形太久而已。
“你开门啊，我没锁……”
他听见毕雯珺的脚步，冲着门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说完又低头和快递包装作斗争。
毕雯珺进来贴着他坐下，地板上有点儿凉，他一碰到就觉得一阵冰，伸长手把李希侃抱起来扯到自己腿上，怕他冻着，李希侃也半推半就地顺势缩进他怀里拆快递。
虽说毕雯珺高，这两人体型也没差多少，李希侃往毕雯珺腿上一坐，毕雯珺只得抬高下巴搭在李希侃肩膀上头看东西。
“这是什么？”
“不知道。”毕雯珺若无其事地答，“红色的？”
“春联吧？”
“你读读。”
李希侃往后一靠，贴在毕雯珺硬硬的肋巴骨上，开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还有一个呢，毕雯珺指着地上多出来的一张纸。
“狱中真草李希侃。”
李希侃皱起眉头，听到后面传来嗤笑声，想着毕雯珺天天在耳边念叨着要找人逮走自己，恍然大悟，一个胳膊肘就往后捅去。
毕雯珺闷哼一声，手往他衣服下摆伸，“看反面呢。”
李希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耐不住好奇乖乖翻过来，反面四个大字——遇草则艹。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什么意思，他往后一砸脑袋，毕雯珺吃痛，捂住鼻子。
再说话声音嗡嗡的:“我们不配？警花狱草，天生一对。”
“配！天生一对！”李希侃整个人往下滑，被毕雯珺两只手从两边肩膀伸过来搂住，脚尖勾了一本靠得近的漫画，翻了起来。
嘴里念念有词:“配，我们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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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忙咧，每天看起来活着其实已经die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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